这位艺术家将日子扎入泥土

浅水珊瑚

“小小的田地终将成为森林，

　　当你发现精灵的祈祷时，

　　应该就能明白这浩大的世界。”

　　…

　　播种生活

　　清晨，

　　天还蒙蒙亮，

　　雾渐渐起了。

　　这里是位于日本四国地方的南部

　　山脉连绵起伏的高知县。

　　这里的森林覆盖率居全国第一，

　　充满着蓬勃的生命气息。

　　驶下高速公路后，

　　沿着狭窄蜿蜒的山道向上进发，

　　渐渐可见两旁美丽的梯田、

　　和老式民居，便到了谷相。

　　在一处满是梯田环绕的山坡上，

　　布作艺术家早川由美一家居住于此。

　　早川由美，

　　26岁开始环游亚洲各国，

　　并在旅途中创作布艺。

　　28岁与陶艺家小野哲平结婚，

　　在日本高知县谷相的小山中，

　　展开了属于他们的农耕生活。

　　三十多年前，

　　在早川由美的旅行过程中，

　　她来到了泰国、中国、缅甸，

　　去到了当地一些少数住民的家。

　　“他们的生活十分简朴，生活虽简单，却被美丽的东西填满。”

　　“我认为这样的生活是十分美好的，就这样，我开始向往着与土地接近的生活了。”

　　1998年，他们把家安在了

　　海拔450米的梯田正中央，

　　左侧冒着黑烟的房子，

　　是小野哲平的柴窑，

　　中间是早川由美的工作室，

　　右手边是他们的家。

　　他们像种子回归大地，

　　将生活的根深深扎入

　　脚下的泥土，

　　在自给自足的每一天里，

　　见证美的循环和生命的永续。

　　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

　　喂鸡、劈柴、织布、耕田。

　　“这种改变是我内心深处的一种向往，是这种向往推动我走向了现在的生活。”

　　早川由美一家人，

　　过得就像是很多很多年前，

　　在那个还没有电和网络的时代，

　　没有都市的喧嚣，

　　只有自然的宁和静谧，

　　安稳得不像现世。

　　他们家房屋周围，

　　长满了五六米高的香蕉树，

　　庭院中有鱼腥草、铃兰、水仙、

　　蝴蝶花、野姜花、冲绳月桃等。

　　跨过小溪，

　　走向工作室的路上，

　　则长着梅花、白杜鹃、栀子、

　　野蔷薇、樱桃、野姜与木樨。

　　工作室后面四五层的梯田，

　　栽种了杏子、李子、桃子、

　　石榴、无花果、枇杷等树。

　　经过数十年的生长，

　　如今已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果园，

　　每年果子大丰收时，多到吃不完。

　　如今已有两个孩子的她，

　　早川由美一家人的生活，

　　并没有因离开城市而变得枯燥，

　　反而因为开始种田后，

　　食材变得丰富了起来。

　　他们甚至不用特地下山去买，

　　像葱、紫苏、鸭儿芹、蒜、

　　萝卜、野姜，都是唾手可得，

　　这样的日子实在让人愉悦。

　　她用心料理一食一味，

　　从没想过要偷懒，

　　大概她明白，

　　正是那些从土里诞生的食材，

　　造就了我们的身体。

　　中学三年级时，由美在美术馆看到了一件作品名为“回归尘土”。

　　这件作品让她突然领悟到，世间万物终有一天会全都归于尘土。

　　“这件作品形塑了我看待这个世界的基准。不过，我当时的理解仅仅停留在思想上，还未能在生活中完全体会它真正的意义。”

　　“你我都是颗种子，

　　是自然的孩子，

　　从泥土中来，

　　也要回到泥土中去。”

　　在山间生活的日子里，

　　也让早川由美

　　挖掘了她的一个新身份

　　——布作手艺人。

　　因为买不到自己想要穿的衣服，

　　所以早川由美就亲手缝制。

　　学习过染织的她，

　　使用着亲手织亲手染的布来创作。

　　早川由美的双手，穿针引线，

　　慢慢享受着手作的宁静。

　　布料的拼接，

　　犹如站在高知山顶观望远方的田野，

　　精细的针脚，是深埋土地的种子。

　　“火啊，土啊，这些自然界的东西原本是我们每个人拥有的，但随着文明的发展，我们逐渐舍弃了他们。

　　手作也是一样，怎样让这些自然界的东西重新回到自己的手中，在我看来，这是十分重要的。”

　　来到丈夫小野哲平的柴窑，

　　他们将伐下的杉木劈成柴，

　　堆放在一块儿。

　　烧完洗澡水后变成的

　　草木灰撒在小树下，

　　提供生长的营养，

　　伐木与育苗无限循环着。

　　丈夫一辈子只做陶艺。

　　“二十几年来，我一直都在欣赏哲平这一个创作者的作品。”早川由美如是说道。

　　二十几岁的时候，

　　小野哲平的作品，

　　有很强烈的自我意识，

　　渐渐地，

　　他与土地愈发地融合。

　　现在的他，

　　就像是土的粘合，

　　像石头一样，

　　与自然越来越接近了。

　　早川由美除了做布艺、

　　写文章、耕田，还会养蜂取蜜。

　　“她做的事情很多，并且每件事都做得很有滋味，我觉得她非常幸福。”丈夫平静地说道。

　　闲暇的午后，

　　夫妻俩总会席地而坐，

　　品尝一口自己泡的茶。

　　在这里，

　　人与自然共生共荣，

　　一切都是那么和谐美好，

　　也是在这里，

　　她找到了生活的起点。

　　“人生就像织物，

　　生活中的小事，

　　那是纺线。

　　等到察觉时，小小的兴趣，

　　已变成无法自拨的嗜好。”

　　对早川由美而言，

　　以前住在热闹的市区。

　　总觉得一个人孤零零的，

　　体会不到活着的真实感。

　　但现在在田间除草、灌溉、施肥，

　　心里变得充实与笃定。

　　“了解生命与自然，

　　不能只靠理性和自认清楚的世界观，

　　还要靠身体去体验、去感受，

　　那样得来的愉悦舒畅才是真切的。”

　　小小的田地终将成为森林，

　　当你发现精灵的祈祷时，

　　应该就能明白这浩大的世界。

　　人生，

　　不就是上天赐予我们时间，

　　让我们尽情去播种，

　　自己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