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打火机。
现在,我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了,也许我应该说是将不久于“机”世,怎么都好,我刚刚离开主人的手掌,他把我抛起来玩。他很无聊吧?是的,我一直这么认为。他看也不看我,胡乱地把我抛到半空中,然后企图一伸手就接住我。
好几次了,他没好好地接住我,只是忙乱中把我拍在他的床上,摔得我一阵阵闷痛。
看这样子,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这一次,他,这个近视眼,没接住我,也没能把我往他那张窄窄的床拍去,偏那么准,我就能从那仅开一线的窗户飞向了象征着自由的蓝天。
现在我在九层楼高的空中,我最终将落到地上,那是我命运的终结。
我认真地往下看看,并选择了一条飞行路线,依此我将避过人们晾出来的衣服,也不会撞到可爱的花草树木,我也不想打到人,毕竟我和这类东西相处过一些日子。
我已经选好了,现在我所能做的,就是在临终之前,回忆一下自己的生平。这样做没有什么不妥吧?我那近视眼主人看的书里,常常有这样的事。
我出生后好久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这一点都不要紧,我不是人,不会象人那样发神经自寻烦恼。
后来我到了个有光线到达的地方,我看到自己和许多兄弟姐妹紧挨在一起。
兄弟姐妹们陆陆续续地被拿了出去,给同一只大手换回来一张浅红色的纸,或者一块硬梆梆我看不出有什么好处的圆铁片。我的呼吸渐渐顺畅了些。我发现我的每一个兄弟姐妹身上都有五个字:深圳免税店。
这个瘦瘦的家伙来了,是个四眼哥哥,他这次是用两块小小的黄片片把我换走了,那一天起,他就是我的主人了。
我被放在包里,包里还有个家伙,主人管它叫作“ZIPPO”,听说这家伙值几百个我,这很让我莫明其妙,也让我留心着。
终于我发现,这个叫“ZIPPO”的木头木脑的东西很没意思,它能做的也和我一样,用来点烟。说到烟,我很伤心,我不可救药地爱着每一枝烟,可我却要不断要燃烧她们。“ZIPPO”和我的区别在于我干活的时候远多于它!但主人却喜欢它远胜于喜欢我!
每次我听到有女人的声音,就知道该“ZIPPO”干活了,这时候我不由得开心,哼,你也有干活的时候了吧,不然我要不平衡的了。
我还发现了一件事,只有在没有第三个人的声音时,主人才会让我出来——这时“ZIPPO”总是在一个女人的手里——我又得违心地给主人点烟,我真希望每一根烟都是凤凰。
随后我会无助地躺在床上的一个角落,看着女人在用嘴唇碰“ZIPPO”,主人在用嘴唇碰女人,好象要把她吃进肚子里去。他们的手脚会乱七八糟地动,尤其是主人的。
人的事我一直没有很明白,我也不太打算去明白,我就静静地看着。看着他们傻玩一会后熄了灯,熄灯有什么意义呢?又是一个不解之谜,不同的是,熄了灯后主人的行动会变得慢些,而女人的动作会变得很急切。人啊,就是这么奇怪。
我现在已经飞到三楼的窗外,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得再努力想想有趣的事——但愿我能起出来!——我不知道一只打火机死后会不会变成鬼,主人看的书里有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他只告诉我鬼几乎没有痛苦,除了寂寞。所以能不做鬼,就不要做。我还是赶紧回忆,找些有趣的往事来陪陪我这只即将的打火机鬼吧。
我再把自己的一生象放电影一样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结果我很悲哀,我没能想起什么有趣的事。
我碰到的净是些离奇古怪的事,比如主人一边看书一边抽烟结果烫了自己的脚;比如主人呆坐半天却一次又一次地要我点燃那些漂亮的烟;比如主人明知厕所的味道不好闻偏要点根烟进去;比如主人点了烟又不抽,只顾打那键盘,让可爱的烟白白地消耗了那珍贵的一生。
我不甘心只有这种没劲的事陪伴我将来的漫长黑夜,我试图更努力地搜索不多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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